那麼德川時代日本儒者的迴響 的諸多意見裡面有兩個主流意見。
第一個意見 我稱為對朱子的形上學的解構
也就是把朱子學裡面那種「理在事上」
的命題轉化為「理在事中」的命題。
那這一個大的
日本對於仁說的第一個大的主流論述
我們可以從最早期的朱子學者 林羅山 Hayashi Nazan。
林羅山 年輕的時候就出家,後來還俗,成為一個
日本朱子學的開創的大師
他用「體用」這一組概念來發輝朱子的仁說。
這個在 16 世紀 17
世紀初的林羅山,基本上還是走著朱子 仁學的道路。
他說:「人道廣大,而有體有用。
本心之德是體,孝弟是用。
為仁則孝弟是體,而仁民愛物是用。
」 像這一種講法基本上是沿襲著
朱子仁說論述的舊軌轍 而進行的。
那麼 17 世紀 下半葉到 18
世紀初 的九州儒者貝原益軒
Kaibala Iken
他對這個仁 的提出的講法 是這樣的。
他說,「為仁之道,在厚人倫而已。
厚人倫之工夫,以 慈愛、 恭敬、 謹言、 力行 為先務。
以孝弟為本。
」 在他的《慎思錄 Shinshi Roku》裡面,他
是以正當的行為來解釋仁。
我們可以說是他走的是以「義」言「仁」的道路。
那麼 17 到 18 世紀上半葉的 三宅尚齋
Miyake Shiozai,他強調以「心」
因為朱子講「仁者,心之德,愛之理」,那麼三宅 尚齋日本儒者他強調
「心」,只有心才能掌握理,這個他同意。
但是心 不是一個抽象的東西,它是生活的 日常日用常行的一種事物。
他的《默識錄》第一卷,三宅尚齋說
仁是愛之理,理是無情的事物,認為理這種東西冷冰冰的。
他說心才是活生生的 東西,他說我們要用心來體認愛
的這個理,那這個意思才是一種親切 的一種氣象。
18 到 19
世紀初年的尾藤二洲 Mido Nishiyu
強調朱子那種「心之德愛之理」的那個「理」 只有在身上才能夠被看到。
「觀理於天地,而後道可得而明焉。
觀理於心身,而後仁可得而言焉。
」 是的,那個「理」總之日本儒者
不論他們怎麼講,他們就是無法接受朱子
那個抽象的「理」安立在 人倫日用之上。
事實上,整個德川時代 日本儒家學者之間的通關密語
他們的關鍵字就是四個字,那就是 「人倫日用」。
是的,「人倫日用」 是他們的共同思想平台。
它後面是有 深厚的實學,所謂
Zitsu Gaku 實學的思想背景的。
他們 無法同意這個人倫日用的身心
安立在一個
抽象的一個形上學的理的基礎之上。
我們再看一個訓詁考證著稱的 19
世紀下半葉到 20 世紀上半葉的日本
儒者竹添光鴻 對仁的解釋。
因為他們反對朱子的 這個形上學,所以他們其實是回到了那種先秦以來 「仁者人也。
人之所以為人。
」用來解釋「仁」。
他們也回到了先秦孔孟以降
這種以「愛」來講「仁」的這種舊的思路。
那麼 17
世紀 日本的偉大古
學派大師伊藤仁齋。
我們知道日本的儒家學者有一個特征
就是他們在中年以前多半都是深刻地浸潤在朱子學的思想
世界與思想氛圍裡面,那麼他們對
朱子的學說非常的熟悉,通常他們自己建立自己的體系
是到了中年以後才告別朱子學。
那麼仁齋在 32 歲的時候
也以同樣的跟朱子一樣的名稱 《仁說》寫了一篇論文。
他在這裡是走的是以「愛」言「仁」的 舊軌轍,就是基本上是回到先秦孔孟的講法。
他說,仁者 其心以愛為體,故能與物同體。
這仁者,不是朱子《仁說》一開始引用程頤的講法
「天地與生物為心者也」,那麼人與 天地與萬事萬物是同體的嘛。
他說,這個仁者其心以愛為體,因為他的本質是愛,所以
才能夠與其他的萬事萬物共構成同體之關係。
然而謂愛即仁 則知其情而不知其性。
如果把仁 就等同於愛,愛等同於仁,這樣的話其實只知道它的
表現,而沒有知道沒有掌握它的本質。
那麼可是倒過來講
至於說愛不是仁,那一種仁的講法也是因為不知道它的本質 只是知道它的本質而不知道它的表現。
那麼一體一用,判然離絕,卻不能 遂不能得其全體。
他說,把體和用分開這樣來講,你無法掌握 仁學的全體面貌。
32 歲寫《仁說》的時候,伊藤仁齋
基本上是用體用說 然後走的是以「愛」言「仁」的道路
這基本上還是朱子學的舊的思想途徑。
那麼伊藤仁齋的長子叫作伊藤東涯
就曾經對朱子學 裡面的《仁說》提出他的質疑。
他說,天地以生物為心,朱子所引用
程子的話,天地以生物為心這個命題 是有問題的。
我們先講他的哲學立場。
伊藤仁齋基本上是用氣一元論來駁斥
朱子的理氣二元論與 倫理的二元性。
我用白話文來翻譯 伊藤東涯的這一段話。
或云,就是有人說,天地以生物為心。
我們知道這個 17 18 19 世紀
的知識分子他們 不同意前輩的講法,通常都沒有直接指明
比如說,後來人寫先儒曰
這個先儒常常是指朱子。
那麼伊藤東涯比如說在這裡說或云 那這個有人說,這個有人是誰呢?就是指程子。
因為這是出自朱子《仁說》第一句話嘛,是引用了 程子的講法嘛。
天地以生物為心,那如果天地以生物為心的話,伊藤仁齋感到困惑的是
那老鷹會傷害
其他的生物,那麼猛獸會吃人
也是在天地以生物為心裡面嗎?這能夠解釋嗎? 那麼
曰,這個就是指東涯先生 自己的講法。
他說,天地 創生萬事萬物其實不過陰陽二氣
那麼其所賦 與不復一齊。
就說,每一個生物,比如老虎 獅子、 大象、
兔子,它們所被賦予的陰陽二氣 並不完全整齊。
那麼物稟斯氣以生,是這萬事萬物 秉承這個陰陽二氣而創生它的生命。
因此它們有強有弱,有特別聰明 有比較愚笨的這個差別。
那麼 它們都是得乎天,這是不可改變的。
我們這裡 看到 17 世紀以後,氣論
在東亞思想界之成為主流,那麼 伊藤東涯基本上是用氣一元論
來駁斥 朱子的這個講法。
那講的淺白一點,那就是 老虎是秉承
心之德愛之理這個仁 而生的,兔子也是秉承心之德愛之理
而生的,那理想上兔子肚子餓應該可以到母老虎那裡吃奶啊。
好,但是這個世界上通常不是這個樣子嘛。
兔子如果去老虎那裡,那通常會成為老虎的午餐。
那這個日本人因為他
是基本上是在人倫日用的層次,是在現象界,而
不是把仁安立在現象界,而不是把
仁抽離於現象界安立在本體界上來加以理解。
因此他們致力於對朱子的形上學的解構 這是第一條。
朱子學 朱子仁學東傳日本以後,在日本所受到的
第一個批判的主流思路。